G: Grey
脸上有冰凉柔软的棉布触感。灯光摇曳。
修兵睁开眼睛,看见露琪亚将毛巾拿开。没有开灯,十五岁少女幼嫩的侧脸,在笔记本的红光里连细细的绒毛都看得清楚。
她的轮廓瞬间震动了一下,变成了小桃的样子,修兵猛地闭上眼睛。
“修兵哥哥,你还好么?”
这声音意外地元气,更像是未变声的小正太,与小桃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修兵睁开眼睛,对上露琪亚的眼神,他马上意识到这孩子决非一般的无辜少女。
“我做了蜂蜜牛奶,修兵哥哥喝一点解酒吧。”
“谢谢你。”
少女把杯子端给他,转身又面对笔记本屏幕去了。
“露琪亚,你在看什么?电影?”
“是GV哦GV。修兵哥哥跟我一起看?”
“……你这么小不能看这种东西的!”修兵做昏倒状,爬到电脑前想阻止她,然而下一秒整个人却被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我开玩笑的,这不能算是GV,只是监视录像而已,”小露啜了口咖啡,“可惜啊,明明这多年过去,竟然什么事都不给我发生,急死我了。”
画面模糊得近乎纯黑,只有落地窗前一线月光明亮。修兵看了半天,才依稀辨出一张床和被子中央埋着的一张脸。这,这难不成是……
“你这孩子,在你大哥的房里放了监视器么!!!违法的哟!”
“他是我大哥啊,又怎么样,……哦哦,海燕回来了!”小露盯着屏幕。
修兵看着画面中的海燕。模糊的镜头里,白哉睡得像个孩子,仿佛被看不见的花瓣包裹。而海燕从阳台的门口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烟头按熄在床头的烟灰缸。尔后在白哉的床头站定,似乎在专注地俯视。
“口胡啊这么好的机会!快,快点啊最起码也吻一下啊正废柴!”小露对着屏幕挥拳头。
修兵也跟着有了一瞬间的期待。
而海燕并没有听从她的召唤,他只是转了身,面对着落地玻璃窗,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那应该是与书房里同样温暖厚实的棕色地毯。
宽大的被子从床上垂落在他的肩头,他把自己裹紧,便一动不动了。
“唉,真是拿他没办法。难道要我捆了他们两个在一起才肯做……”
……果然不愧是SM女王的学生,修兵简直很想膜拜这个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孩子。
孩子抽出一根细细的烟夹在指间。
“喂,你这么小不可以抽烟。”
“巧克力百立滋,”女孩把“烟”嚼到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你也来根?”
“……”
“海燕最近经常提到你,说你很了不起啊,读master是最忙最累的而你边读边打工挣生活费还拿全优,对家庭对女朋友又很负责任,到什么时候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说你是他见过最优秀的男孩子,还说让我跟你好好学呢。能让海燕这么夸奖,一定很了不起呢。”
“我哪里那么优秀了,海燕那个家伙,”修兵摇头,“一年前,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未来,现在却彻底不明白了。应该说,从决定出国的那天开始,就已经不明白了啊。”
“我也觉得海燕说得不对,”露琪亚转过脸看着修兵,“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比如我哥,他在国内读基础数学读得本来很开心,可是大三那年,突然说要改学商科,自己跑去了英国,然后等海燕出来以后,他也申请了W大的金融数学PhD……”
“海燕说你们家里有生意,或许他是在为继承家业做准备也说不定。”修兵说。
“不……”露琪亚低下头,“其实他对商业完全不感兴趣,只想做数学研究,就跟海燕只想当物理学家一样。他说他这辈子只要有铅笔和草稿纸就能开心地活下去,不需要多余的钱……爸爸也从不强求他。可是那一年,爸爸妈妈去美国开会,路上飞机失事……哥哥被公司董事叫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公司账目、合同甚至人寿保险单都看不懂……那件事,让我哥受了很大的打击,他觉得爸爸妈妈是为了保护他才辛苦挣钱,才会因此而出事,而他却自私地只为了自己的梦想,依靠父母而活。他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就决心挣很多很多的钱,所以才会跑来这里……有时候我会觉得,他是为了代替父母保护我才放弃数学的,所以好难过……”
“白哉并不是别无选择,对吧,数学教授也可以养家糊口不是么,他只是需要更多的钱才选择现在的专业,”修兵安慰她,“只要是他自己的选择,就不能算是牺牲,他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所以放心吧,他不会不开心的。至少如果我是他,我会为自己的选择而骄傲。”
“……修兵哥……不,不是这样的……”
小女孩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过多的话,极不自然地又叼起了一根巧克力棒,房间里继续陷入沉默。
“呐,修兵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海燕?”
修兵当场把巧克力残渣呛进了气管。
“变得有趣了呢,”无视一旁咳得满脸通红的修兵,小露打开了一袋薯片,“修兵哥哥,我哥和海燕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个……房客而已。”
“他们从小学就是同学,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俩就经常带我一起出去玩,我萌他们俩的配对至少十年了,”小露把薯片口袋伸给修兵,仿佛在讲一部BL动画的故事情节,而非自己哥哥的回忆录,“海燕崇拜爱因斯坦,初中就学会拿广义相对论骚扰物理老师,而我哥那时候已经在自学微积分了。后来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两个竞赛保送了不同的学校,白哉为了海燕而放弃保送考去了真央数学系……为了他们的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修兵也变得好奇起来——为什么脑子里有樱花在飘……
“你知道爱因斯坦和格罗斯曼的故事么?”
“当然啊,他们是物理学史上最著名的一对好友和搭档,没有格罗斯曼向爱因斯坦介绍非欧几何,并且给他数学上的支持,广义相对论是无法建立的。”
“嗯,他们从初中就开始精神cos这两个人了,所以才会相约进同一所大学。”
“好厉害……这样就可以一起做研究了……”
“不,他们的约定不是为了研究。”小露望天。
“哦?那么,难道是为了……”
修兵的脑内妄想中浮现出伦敦眼的夜间霓虹。
“其实是哥哥跟海燕打斗地主输了,要帮他数学考试作弊到大学毕业……不然他的数学不会及格的……那废柴物理虽然不如爱因斯坦,对数学的憎恨倒是有过之无不及……”
“……这也可以啊……”白哉你可真好欺负,修兵简直连笑的力气都没了。
“不过入学第一次考试就出了状况,”小露继续她的海白演义,“海燕考高数那天我哥居然被老师拘走帮忙批卷,连手机都被收了。海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考场门口逮住一个邻班的美女,求她把自己打晕了好办缓考。结果美女说,是男人就别干这么窝囊的事,进来考,我借你抄。结果海燕抄啊抄出一张满分卷,我哥都被震了。”
“够酷的女生,我想起乱菊了。”
“那个女生现在大名叫做志波美亚子。”小露一脸胜利。
“从此以后美亚子也加入了他们的精神cos,不用说也猜得到她的角色吧。”
“米列娃?”
“当然。不过,”小露闭眼,“这个美好的三人组——或者说三角关系——到他们大三的时候就正式解散了,我哥改了专业去了英国,海燕和美亚子正式开始交往……后来出国,结婚,生孩子……就一直到现在了。”
格罗斯曼——爱因斯坦——米列娃。看起来,是很完美坚固的三角。
可是美亚子为什么要选择cos这个角色呢。也是物理系出身,她不会不清楚爱因斯坦和米列娃最终的命运吧。
小露讲到这里,似乎也倦了,呵欠着与修兵道了晚安便离开了书房。
小小的脚链叮咚作响。为什么要把十三这个数字带在身上呢,不是不吉利么,这孩子。
鼠标放在开始按钮上刚要关机,动作却僵住了。茶杯倒地,白色的牛奶蔓延四处,在壁炉的红光里竟像是鲜血。
露琪亚没有关掉的那格监视画面上,白哉正从背后抱着海燕的头,挺拔光滑的脊背现在泛着光,佝偻到极限只为够着海燕的脸。他们应该是在接吻,即使从那么阴暗的无声画面里也看得到激烈的冲击,海燕终于转过身,将白哉推倒在床上,头埋向白哉身体的深处。那双雪色的腿越过海燕的肩膀,白得令修兵不敢直视。
幻觉……是幻觉,一定是。
他的手颤抖着去关窗口,却怎么也对不准那个小小的关闭框。最后他终于放弃,看着一切发生,看着海燕站起来,影子遮蔽了一切,而后崩塌。
后来他们分开了,后来他们一起坐在地板上,月光上升,影子碎块漂移,后来海燕站起来,离开,白哉没有回头。
“修兵!”
海燕突然出现在上空的时候修兵几乎窒息,他猛地直接关闭显示器,手还在颤抖,实际上浑身都在颤抖。
“你怎么在这儿……”
“……海燕你,喝醉了么……”
“我……修兵,电脑借我。”
“!!干、干什么?”
“订票……飞机票回家……”
“不是说等Easter再回,今年大家一起过年么??你醉了海燕,清醒,清醒一下!退票要扣20%手续费的不是开玩笑的!海燕!”
“……那么多钱啊。”
果然提到钱是个好主意,海燕当即平静下来,修兵松了一大口气。
“……我想家……想我老婆……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
海燕趴在地板上,碎碎念了不知有多久,修兵一动也不敢动,看着他倒在那里仿佛随时绷断的弦,一触即发。
“修兵,告诉你个秘密哦,”地上的人翻了个身盯着他,眼白亮闪闪的怕人。
“别说!我不想知道!……”
修兵冲出了书房,把门靠紧。这时他听到对面角落里传来的钢琴声。安魂弥撒。
市丸银蹲在角落里,慢慢调着CD音量。月光洒在他的银发上,明亮得不大真实。乱菊就躺在一旁的沙发上,盖着毯子,长发曳地。
“酒不是好东西呢……”他叹着气回头,透明的红色眼珠对上修兵的目光,“就剩咱们俩了,去把盘子洗了吧,一起。”
“我自己洗,你留下照顾乱菊吧。——她需要你。”
修兵硬把自己沉重的身体拖进了厨房,关紧了门。他不想听到更多,看到更多了。
够了。真是够了。
天快些亮吧。我知道天亮了这些人都要一个个恢复正常健康一脸阳光,无论是未来博士还是职场青年。
然在没有太阳的地方他们找不见自己的影子,没有影与真实的交点。看起来相交,平行距离却相差几万光年。
我们都各有恐惧。
H: Haunted
伦敦眼的霓虹灯光,会在凌晨五点准时熄灭,这一点长年失眠的朽木白哉知道得最清楚。
连不夜的伦敦都合上了双眼的时候,你还在等待什么呢。
白哉起身下楼。检查水电闸门以及客人们的现况。一切仿佛时间静止后的废墟。修兵是坐在台阶上睡着了的,乱菊睡在沙发里而市丸搬了被子舒舒服服地躺在她脚下轻声打着鼾。露琪亚的小屋掩着门。而书房里……是大字形摊开在地的海燕。睫毛阴影在壁炉火光里拖的长长的。
果然在这里。
白哉抽了一本书下来,凑近壁炉看了看,是《爱因斯坦评传》。他叹了口气,放下书,将手脚靠近那虚假的炭火取暖。
人类是多么聪明的生物。知晓真实的火是最温暖也最危险的,就把电暖炉做成炭火盆的姿态。可以尽情靠近拥抱那温暖,而不会被烧伤。
但可以抱在怀里的,永不是真正的火。
他看向红光里睡着的海燕,眉头深深皱着,眼睛转来转去。他知道他是在做梦。
什么样情景呢,拥着美亚子,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告诉她“你的名字叫志波电子”么?
笑。
脑子里描绘起几小时前的情景。海燕坐在床边地上,他看着海燕的侧面,清晰的发丝与睫毛,被变幻的霓虹染出不同的颜色。
“海燕,”他看着他迎着霓虹招展的头发,“你有白头发了。”
“啊?哪里?”
“以脑干延长线为纵轴原点在中点位置的第四象限……”
“……真是够了啊。Marcel,”海燕斜过眼睛。[注:Marcel即Marcel Grossman,爱因斯坦的好友,白哉这里精神cos这个人]
“对不起,专业习惯,Albert。”白哉懒懒地坐起来,理着海燕乱糟糟的脑袋,“要不要我帮你拔了它?”[注:不用说海燕cos的就是爱因斯坦]
“算了吧Marcel,就算你拔了它,时间也一样不会倒流,因为光速是不可超越的……”
“……上帝也是会掷骰子的。Albert。”
“……你穿越了哦Marcel。我说那句话之前你已经死了吧……”
“你才死了的……对人家说过的话转眼就忘。”
“啊怎么会忘记呢Marcel!”海燕转过头来,霓虹灯光中明明朗朗的一张声情并茂的脸,"‘作为普通人的眼光看,你永久离开了我们这个世界;但在我们物理学家都坚信,所谓空间和时间都不过是人脑中一种执著的幻像而已……’Marcel,我的广义相对论就是为了证明我们两个人的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啊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察觉么……"
“谁要和你永不分离,Albert,不是被你缠着给你做计算苦力加吐嘈婚姻不幸,我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咱们还是打住吧Marcel,你已经一脸的怨妇了哟,这么下去伟大的数学家就要变成跟市丸银一样的败类同性恋……”
“海燕你说什么!”白哉忍无可忍抓住海燕的头发开始勒他脖子,“同性恋就同性恋,拜托不要在前面加上‘败类’两个字行不行?”
“啊啊啊……白白放手啊你这是谋杀亲爹……”
“我没你这样的爹!”
“咳咳……人家是看你小孩子家可怜见的没了爹娘才……白白我都跟你说了没有关系我可以保护你用不着你做那种牺牲的那根本就是缺爱的小孩子心理给自己找别扭……咳咳咳咳……”
“用不着你保护!”白哉的无名火完全被挑逗上来,手上勒的更紧,“你又保护我什么了!我一个人在UK拼命的时候你不是跟你的米列娃花前月下爱得不亦乐乎么!来了这边以后从申请材料到租房水电一切不也都是我在帮你打理!在国内有美亚子罩着来了这边有我罩着,明明是大家在保护你吧,物理学家!追求梦想的物理学家!……海燕?海燕??”
海燕在他的手臂里停止了呼吸,他的头慢慢垂了下去,白哉顿时黑线:“喂……海燕……你不要吓我……我知道你是装的……绝对是装的……”
虽说如此,手臂还是有了些微的松动,立即就被海燕挣脱,接着整个人被推倒在床上。海燕的影子在不断变换的彩色光线里安静异常。
“白白,你觉得我们为了保护什么,就一定得牺牲自己的梦想么?那只不过是自虐,而已,让你为自己做下的错误决定而憎恨自己所爱的人们,还自以为那是对他们的爱。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会哭泣的,白白。回来吧,做回我的Marcel,你那么优秀我不相信你在大学里谋不到一个职位,咱们不是有铅笔和草稿纸就能快乐地活下去么……”
“说得轻松,这里是伦敦,物理学家先生,”白哉扭过头,不去面对物理学家轮廓边缘的光芒,“一年一万二的奖学金我养活自己都勉强,你让我怎么供露琪亚念书?你是想建议我卖掉父亲的公司股份还是家里的房子?”
“你家就剩下你和露琪亚了你要留十套房子在国内干什么!孵蛋么!……”
“要不是你压着我,我真的很想抽你耳光,海燕。”
“劳动人民的儿子也很想抽自虐成性的资本家少爷耳光。”
“你才资本家。我发誓从本科毕业到现在我没有动用过家里一分钱!”
“你在IC本科三年毕业每年30万是怎么来的。能边读PhD边工作也是因为现在的公司与你父亲生前的联系吧。”
响亮的掌击声回荡不绝。
“美亚子怀着你的孩子给本科生上课在讲台上晕倒了两次,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永远不是你。她从来都没告诉过你,对么。”
重拳砸开什么的声音。海燕的拳头是砸在了床头上。
“是谁说自虐的人欠抽。要不要我帮你。”
“小面瘫这种时候倒伶牙俐齿了,哈?”
酒后吐真言是绝对真理。虽然两个人都已清醒,但是被酒精激发出的悲伤和愤懑,是比身体反应更难消散的。
果然是需要阶段性的爆发的吧,我们。
“对不起。”
“对不起。”
被海燕抱在怀里,头被轻轻按在胸口,就像小时候,无数次打了架再被大人押着彼此低头,夜晚海燕总是蹭过来说,白白我热,让我抱抱凉快儿一下。海燕是知道白白其实很冷需要温暖的吧,白哉想。
执著于保护之类的事情,是会让自己觉得无力的吧。很多时候我们只需要知道,有个人在那里,可以打架,打得鼻青脸肿了又可以彼此抚慰。
就够了,人生那么多无奈,我们还奢求什么。
他迷失在恍惚的思绪中,不自觉地将唇贴在了海燕的上衣口袋。
“海燕,你还记得我们的高三么。那年春节联欢……”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总是在这个时候提起,然后等着海燕的身体冷却,等着自己被推开。
“白白,我说了别提啦,我是你爹哟,近亲相奸这种事君子不为也。”
“……你还真他X的直接。”
“……白白宝贝啊,我说,那个字其实不念‘叉’……”
“……”
后来他们从床上下来,坐下一起看伦敦眼的灯火。相对无言。
有些伤口还是不要乱碰的好,海燕,对不起,我不想连我们都彼此失去。
——你永远 也是我的Alb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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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仍在继续。海燕依然忙于论文,乱菊依然每天抽人,修兵依然挣扎在打工与学业之间,还是那个不辞辛劳的好学生,只不过看海燕的眼光有了一丝的异样,有时让海燕觉得莫名。
于是每晚的夜宵大会就成了三人的伪家庭聚会场所。
“啊呀我爱这份工,今天也抽人抽到爽翻。”乱菊拧手腕,“死跑龙套的~来~~给姐姐massage~~~”
“乱菊你怎么可以和我抢,我对着电脑写了一天浑身都酸死了,修兵~~给大哥……”
“啊~嗯~好舒服……你真该去当职业按摩师啊死跑龙套的……收费10镑一分钟……啊……”
“那么乱菊姐和海燕哥以后就照这标准付我钱吧^_^”
“哦呀,我们不是英国人所以要按国内的标准来对待按摩行业……于是要附加性服务,咳。”
“不行不行,卖淫也要有健康证的,修兵先去办一个。”
“健康证?当我宰猪的啊?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每天工作十二小时还要为你们免费按摩的小弟的么||||”修兵你好象没愤怒到点子上……
“……乱菊小姐,massage就massage吧拜托你不要发出那么[消音]的声音来行不行,我代表这个房子里的男性住户提出委婉抗议~”
“啊~啦……很性感么?人家真真没有注意到哟……”
“海燕你那篇伟大的paper呢?不是去年年底就完成了么,怎么现在还不见发表?”
“别提了,浮竹那个懒人,一身是病吧,偏偏喜欢揽活上身,”海燕蹲在椅子上,悲愤地咽了口面条,“自己就写着三篇paper,又带了三个PhD,还上着两门master课程……我去年12月就把我的部分写完了,结果他没时间写他的部分,我说好吧,我把你的也写出来还不成么,你就帮我检查检查语法啥的还不成么?上周我已经把成品交上去了,可是你猜怎么着,他住院了连替我检查的工夫都没有!每次我去见他,他就说小海燕啊我忙啊我忙得要死了你看你看,然后就开始咳血,我还能说什么!有时候我怀疑他是不是揣了个血袋在身上随时吐给人看……”
“这就是给W大物理系头牌打工的代价哟,别忘了你可是拿着大概是全UK第一高的PhD奖学金,请烧香吧。”乱菊拍他肩膀,“在UK还算是好的,如果是在国内,你写好了发出来上面也不一定有你的名字呢。”
“是啊所以也只有忍……”
“修兵怎么一直不说话……最近还是那么忙?”海燕放下碗,伸手揉他的头。修兵下意识地躲开。
“我还好,谢谢海燕哥。”
修兵说完,就把饭盒丢到水槽里转身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抵触。他早该想到海燕和白哉是那种关系,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叫做BI,自从知道了这个概念,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然而BI是否意味着可以同时拥有同性和异性伙伴而不牵涉到忠诚问题呢?修兵很迷惑,但他对忠诚这个词的偏执,还是让他从心底抗拒着这样的海燕。曾经作为忠于爱情的榜样而存在,令修兵无数次抵御了背叛小桃的诱惑的精神支柱,在他的眼前作出那样的事,他总觉无法释怀。
虽然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期望过海燕喜欢男人的,出于某种不可知的心理。
……看戏的心理吧,也许是。那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感觉很完美,如果他们拥抱和接吻,就会完美得令人鼻酸。
上楼梯的时候他想起,跟小桃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叫做断背山,当时很轰动的片子。小桃抽抽搭搭的哭,她特别爱哭,甚至于像个婴儿。修兵没哭,对主角们的感情也无从理解,他只是喜欢那座山,喜欢那两个人一起沉默地放牧的感觉,没有多少台词的安静风景,仿佛时间都静止。
“那孩子怎么了……我好像被讨厌了的样子。”海燕转身望着空空的门口。
“你不会是喜欢上死跑龙套的了吧。”乱菊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
“我本来就喜欢他。怎么了。”海燕大义凛然貌。
这回轮到乱菊把面条呛进鼻子了:“我靠你他X的怎么突然变这么直接!”
“开玩笑的,”海燕突然从桌下举起了相机,闪光灯一亮,“人家突然想看乱菊鼻子里喷面条的玉照而已……”
“……|||||我的鞭子呢!!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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