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in
"人类必然会疯癫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
[EXBLOG 6月30日]
图书馆院子里面 夏天的第一朵白色夹竹桃终于开了。
你等了很久的。
这次换了新的方法。按你说的把镜头反过来拍摄近景，好象还可以。
你看呢？
依然拍成了黑白照片。只有黑白才能把夏日的阳光和花朵的表情再现得如此精确，色彩会妨碍我们获得最佳的视觉效果。
感觉拍得好多了。我打算上大学以后成立一个摄影社团。
征文比赛一等奖空缺。没有人投票。海燕，也许你该感到欣慰。
我在刷新征文页面，大家都在怀念你。女孩子都在哭。男孩子们就宁愿相信你是为了逃避完成那个悬疑推理的连载而远走高飞去了。
只有我知道真相，对么？
笑。
或者也可能只有我不知道真相。——那又如何。
海燕，现在你会开心么？这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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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日***
转校生黑崎一护，15岁，高一男生，橙色短发，棕色眼睛。从今开始，将从空座一高转到真央学院附中的第一天 认定为一生中最悲惨的日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接收他入学的老师猛地惨白了脸色，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在全班面前认认真真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下面会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他走向老师指给他的座位，一路上接受着恐惧目光的洗礼，仿佛他是一具穿着校服的骷髅。
“我是黑崎一护，来自空座町，学得最好的科目是国文，最喜欢的运动是足球，请多多指教！”
这设定哪里有问题啊你们说啊你们说，明明是一聪明好学健康向上的三好学生，就算我一头橘发让老师看起来很不爽，可是这算得了什么啊！看我同桌的这家伙漂染了一头干草色呢，刘海把半个脸都遮没了你们也没把他当怪物，凭什么非要用眼神杀死我！！重点校的学生心理承受力都这么差么？？
黑崎郁闷地放下书包，坐在那长发少年身边。少年也不抬头，兀自在桌膛里摆弄着什么。头发垂得低低的。
“你好啊，同桌！你叫什么名字？” 黑崎只得硬着头皮招呼。
“你问我叫什么名字？”
少年转过脸，一只冰蓝的眼睛里闪动着温柔的光芒，嘴角微微牵动：
“欢迎回来……志波学长。”
！！！
少年微笑着把手从桌膛里抽出来，向黑崎伸出手，每只手背上都趴着一只小小的金钱龟，用同样温柔的眼神盯着黑崎不放。黑崎吓得一个劲儿向后躲，不料一个错力翻倒了椅子，猛地摔向地面，头撞上了后面的桌角。
“我……我收回之前的话……这家伙……也是个怪物……”
昏迷之前这是黑崎最后的念头。
下午
在医务室里醒来的时候，黑崎听见外面走廊上一阵喧闹。
警车的灯光晃得人眼花，而喧闹声显然是来自医务室走廊尽头的图书室门口，来自做调查的警员与图书管理员的争执。
“警察先生，请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学生们还在上自习需要安静！”
“我们只是执行公务！请你尽快把朽木白哉同学叫出来！”
“这样会造成学生骚动的！我们的同学年纪都还小，请不要惊吓……”
“你醒了？”正当黑崎聚精会神地捕捉走廊上越来越大的杂音时，刚才那温柔的声音突然又钻进了耳朵里，他差点从床上翻了下来。
“是你？？？”他指着来人手臂上爬着的那对金钱龟，张大了嘴，“你、你到底是……”
“哦？志波学长……你不会真的已经忘了我是谁吧？”男孩垂下眼角，“看来你是认真的啊……”
“废话！我当然认真了！我这辈子从来就没见过你这号人！”黑崎跳起来站在床上，指着对方叫道。
“啊，啊，别生气……你，你真的叫黑崎一护？”
“废话！我一辈子都叫黑崎一护！”一护真想揍这个不知所云的笨蛋一顿。
“……这样子真不像是在撒谎……”男孩皱了眉头，渐渐地有恐惧的神色爬上了他的眼角，“难道说，一切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快点说那，你是谁？”
一护伸手揪住男孩的衣领的时候突然听见图书室的门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两人都愣住了。
“是你们找我么？刑警先生？”
一瞬间整个楼层都安静了下来，隔着门板，一个少年的声音沉静清晰。
“我就是朽木白哉。”
“他干什么……唔！……”
黑崎刚想开口，却被浅金色长发的男孩一把捂住了嘴拖下床，耳朵贴到门板上。
“嘘……听着……”
“朽木白哉同学，我想请你……”
“刑警先生们，”少年打断他们的问话，一护从门缝中努力张望，只看得到他一个白色的侧影，“自从你们宣布志波同学死亡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到学校来了吧？前两次我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我的确目击了志波同学的死亡过程，而且已经将我知道的全部细节交待给你们；我的确没有及时报警但那是因为受到了过度惊吓，这一点你们可以参考静灵町第一医院精神科的诊断。刑警先生们，我不止一次说过，志波同学是我最好的朋友，发生这种事情我已经非常伤心，而你们的行为造成的压力更让我一个未成年人无法承受，现在我的精神十分脆弱，如果你们所谓的调查造成了对未成年人的精神损害，你们作为公务人员，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你你……”大个子警官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们看！这孩子！这孩子的样子！这像是受到什么过度惊吓的样子么！16岁的孩子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死在面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么！？”
“我必须提醒您，是15岁零9个月，”那个叫朽木白哉的男生毫不含糊地驳回，“也就是说，即使您怀疑我是凶手，在16岁以前我也没有承担刑事责任的行为能力。在此之前，请尽量去寻找可能存在的证据好了。如果还有其他问题，请与我的律师联系。我很乐意配合警方，但缺乏效率和建设性的工作也会让我感到困扰。现在我要继续看书了。再见！”
所有警察沉默目送朽木白哉打开图书室的门，关上，面无表情。
黑崎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被冰冻了，眼睛也是一样。
“黑崎同学？”
“这……这到底是……”黑崎的眼睛还有些失焦，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一个异世界。
浅金色头发的男孩看着他，眼神带了些忧郁，“你也看到了，就在你转来之前的一周，我们学校出了一件命案。高三1班的副班长，也是我们学校文学社最有名的高中生推理小说家，志波海燕死了，死因初步确认是溺水。刚才被警察盘问的朽木白哉是文学社的社长，高二3班的生活委员，也是志波的好友，据说他是第一发现者，现在看来也是最可疑的一个人。学校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很诡异，大概……让你受惊了吧？”
“志波海燕……推理小说家？我也很迷推理小说……哎？打住！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的？？？”黑崎喊道。
“啊，不要在意那个了，”男孩微笑着再次伸出了手，“请原谅我之前的失礼。忘了自我介绍啊，我叫吉良井鹤，16岁，原高二3班学习委员，原文学社成员，现生物协会会员。这两只龟是我最心爱的朋友。请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
黑崎握住那只手觉得吉良的皮肤冰凉潮湿，很容易联想到那金钱龟的触感，于是忍不住狠狠颤栗了一下。
[EXBLOG 7月4日]
灭哈哈哈……你从小就喜欢灵异照片……你要是成立摄影团体，我就去给你当模特~~~不，不干不干，我要当摄影师，你当模特！！啊啊……不许打我……
白白啊，那夹竹桃我看到了，真的不错耶，只有剧毒才能在阳光下白得如此纯粹如此直接，真不愧是我的推理之花……哦，请不要曲解为“凶杀之花”呀！我发誓我从未用它杀过人……不不不，是没在小说里用它杀过人呀！！！白白你要相信人家是清白的啊！
那个征文我们忘了它就好了啦，结局，结局那是浮云呀！至于女生们……我怎么总觉得她们是在为你难过呢？眼看着你就酱紫失去我……我看见白白一个人蹲墙角的样子啦……偷笑~~~
这个夏天还用说么？现在感觉爽翻了！~~~
谢谢你哦，我的白白小同学！
***七月七日***
黑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朽木白哉，是在游泳池边的更衣间。
他摘掉泳镜水淋淋地从淋浴间冲出来，摸索着去开自己的箱子，却一头撞到了另一个敞开的柜门的下角。这一撞不偏不倚正好碰在了初见吉良那天被桌子磕出的大包上，疼得他呲牙咧嘴满眼金星。
柜子的主人连声道歉也没说，这让黑崎严重不爽，一边驱赶金星一边想着怎么教训这狂妄的小子，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朽木站在那里，黑冰般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仿佛从天外飞来的一句话。黑崎使劲回瞪看这个男生，他的脸消瘦得很，显得眼睛出奇的大，漆黑不见底的感觉，与雪白得不似人类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僵持。
黑崎的嘴唇动了动，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方的目光静如死水。
下一秒一记右勾拳毫无征兆地奔向黑崎的左脸。全靠从小受到的空手道训练，黑崎才勉强躲过足以让他脑震荡的一击。朽木白哉的拳风有好一阵子都在他的耳朵里轰轰作响。
“你！脑子有病啊！”才反应过来的黑崎吼道，“我跑这里来当然是游泳啊难道是来打架的？！你小子是不是找抽？哼！正好我今天手痒……”他开始捏拳头。
“身手不错么，”朽木听了这答话却仿佛放了心，移开目光，无视他的愤怒继续慢慢地穿衣服。皮带，衬衫，领结，最后是奇怪的白色发饰，脸色平静得与那天在走廊上对待警察一样，“你是不是高一新来的转校生黑崎一护？”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黑崎突然觉得自己跟个傻瓜一样。
“你的国文成绩是不是很好？”
“国中三年级，空座中学生作文大赛一等奖。问这个做什么？”
“哦？”朽木拿着梳子的手停在半空，他扭过头来，“你是不是还喜欢足球？踢哪个位置？”
“在国中是前锋！”黑崎恨自己回答得像个白痴的下等兵，只差没有顺便喊声“长官”。
“哦，那就好，”最后一个白色发卡被扣在了鬓角，发出“咔嗒”一响，“黑崎一护同学，明天来文学社和足球社报到。入社手续一起办了，我不喜欢拖泥带水。”
“啥……？一起？你、你给我解释清楚！”黑崎暴走，“我要加入什么社团不是自己说了算么？？再说了，你不是文学社社长么？足球社……”
“文学社社长兼足球社社长，”朽木打开书包，拎出一双白手套，“真央附中文学社的原创推理小说年底就要出版第一部。真央附中足球社是静灵高中联赛三连冠。我是整个地区最好的U17守门员。——你有意见么？”
“……”
“那么，明天课间操时间到社团办公室找我，”朽木背上包，一阵清风从黑崎身边经过，“好好把握，你补的可是文学社首席学生作家和前足球队长的缺。”
“……？？喂！你说得是不是……”
志波……海燕？
可是朽木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黑崎站在更衣间里，头发还滴着水。他这才想起，刚才的游泳池里一个人都没有，据吉良说，是因为那里就是志波海燕溺死的地方，全校的学生都不敢再来，学校不得已连夏季游泳课都临时取消了。
“据说发现的时候，朽木他就坐在游泳池边，双脚浸在水里，怀里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志波，浑身都是湿的，但他的球鞋却在游泳池后面的办公大楼顶上被找到了，而那个位置的护栏正好有一处是凹进去的，从那里往下看，特别容易掉下去……”
怎……怎么突然觉得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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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吉良脸色登时煞白，手中的饭盒差点掉在地上，被黑崎一把接住，“不可能！那游泳池早就封锁了啊，你没有看见黄色隔离带么？！！还有，就算是可以进去，为了找证物上周就把池水都抽干了啊！你到底是怎么游的泳啊！？……难、难不成……你是……”
“靠！我又不是鬼魂！要是鬼，能接住你的饭盒么笨蛋！”黑崎郁闷道，“而且奇怪啊，我明明看见那天你说起的朽木白哉也在那里。他还让我加入文学社和足球社呢。”
“他在那里？！”吉良看起来几乎站不稳，“那个全能的人啊！如果是他在那里那一切就都能解释了，水是他放的，隔离带是他拆的，钥匙什么的他都可以弄到……他干吗要到游泳池去，不会是毁灭证据吧？还是……”
“也许他只是怀念朋友，”黑崎只觉得手心发冷，却只能尽力挽回，“整个学校都在为志波学长难过，我想他这个人一定非常善良。如果朽木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失去志波学长一定难过得要命……”
“可是现在……果然一切迹象都指向朽木啊……”吉良抓着头发，睫毛颤动，“怎么会……难道警察说的是真的么……志波学长真的死了……朽木同学真的杀了志波学长……不……我不要这样……不要啊……”
“吉良……”黑崎看着吉良抱着头跪倒在地的样子，手足无措，只好也蹲下来揽住他的肩膀，“他们是你的朋友对不对？所以只要你相信……”
“一护同学！”
吉良突然抬起头，眼里泪光闪动：“一护，你可以帮帮我么？”
“什么？”一护吓了一跳。
“帮我一个忙！”吉良握紧了一护的手，“我想查清楚这件事！其实我们都是朋友，我了解他们俩的感情，我想证明白哉不是凶手……我想证明海燕他没有死！！知道，我知道这很疯狂，可是一护……我……我知道你也懂推理，你很强，一定能帮我的对么？”
“……好，好的，”看着这样的吉良，一护完全无法拒绝，“你是我在这个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我一定尽全力帮你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EXBLOG 7月7日]
六海是个好地方。
我喜欢的玩具是秋千，飘来荡去的东西。记得那时候你写文，说我上辈子一定是个荡秋千荡断了绳子摔死的小孩。那高高的秋千下面深深地插在海子中央，周围被碧绿碧绿的大山围着，海面蒸腾着云霞就像碧玉生烟，潮湿温暖的风里到处都是丁香花和槐花的味道，藏在漫山遍野的绿叶底下。
你说那么高那么高的秋千荡起来该有多么开心，说在那一辈子我一定缠着你带我一起，我们就那么对面站在秋千上，唱着歌，飘来飘去，越飞越高，秋千绳越荡越长，后来遇着太阳了，烤脆了，又遇着月牙了，结果就刮断了。你抓住了那秋千板，就没有手去抓我了，所以就看着我飞走了，像个断线的小风筝一样不见了。所以你一直飘在那海上，直到那秋千板烂掉了，直到秋千架沉了，你也慢慢地沉到水底下，再浮上来就变成了会飞的海燕，在六海边飞来飞去地寻我。
那时候你几岁？我记得讲这个童话是在船上的时候。海上的雨丝从舷窗飘进来，凉丝丝的，我们就把被子铺在窗子底下玩城堡和王子的游戏，你总有讲不完的故事，是啊，你一定有培养孩子的天分。小时候你不是还说过 要生一个足球队么？饭桌上说的，你被你爹一顿爆栗~~~
笑。每次去了六海回来，我都无可避免地开始怀旧。
现在你不写童话了，越长大你的逻辑性就越大于直觉……啊，不要再说什么“侦探也需要直觉”之类的话~~~算了，我还不是一样。我们都得丢掉一些东西，才能得到另外一些。
又拍了一张夹竹桃。你说那是推理之花。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它每开放一点，就越变得疯狂呢。
不要避重就轻。小心我剪了你的秋千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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